教育綜合體不應該是找一片地,蓋一座樓,把機構放進來這么簡單。
?文|馮瑋
每個行業(yè)都熱衷于討論未來,培訓領域的從業(yè)者尤甚。
老牌機構如何穩(wěn)住江山?剛入場的玩家怎樣立命安身?紅海的戰(zhàn)場會否依舊熱鬧?藍海的風口能否出現(xiàn)希望?
大家都在思考:下一個賽道,到底在哪兒。
說到這兒,讓我們先停一會兒,把對未來的猜想調回至已無法復刻的過去,調到留學還只是公派,調到老俞還未創(chuàng)立新東方,調到所有的孩子在周末都去少年宮的時候,畢竟那是最早的,線下培訓行業(yè)的樣子。
六歲時,筆者第一次進入少年宮,每個教室都熱鬧無比:硬筆、手風琴、舞蹈、古箏……很多孩子會在那兒度過周末的絕大多數(shù)時間,大家背著綠色的素描畫板,念著珠心算的口訣,握著白色的塑料笛子,說不上刻苦,但也用心。
時過境遷,曾在少年宮讀書的學生們都有了自己的孩子,但少年宮卻越來越少了:千百所線下培訓機構搶占了它的市場,各自以垂直深度的優(yōu)勢將家長與學生匯集到自己的教室中。
但也有一個地方,正嘗試以新的可能將孩子與家長再次匯合在一起,只是這次它不再叫“少年宮”,人們叫它“教育綜合體”。
“不一定從0開始”
“一開始是想做個兒童游樂項目的,但那樓太大了,我們就改成了教育綜合體?!闭f這話的時候,崔廣波的語氣平靜而真誠。
2015年5月,河南索易快樂成長中心正式開業(yè),崔廣波任總負責人。作為河南省重點文化產業(yè)項目,這座由德國團隊耗時兩年搭建,累計3萬平米的教育綜合體共花費1.3億元人民幣。
(河南索易兒童成長中心)
那時的崔廣波,初衷只是希望以教育綜合體的方式“把整棟樓填滿”。
“樓太大了,3萬平米整整3層,做單項一定是填不滿的?!贝迯V波回憶,“根據(jù)當時的情況,我們決定做成個綜合體,把能想到的少兒項目都填進去?!?/p>
索易的教育綜合體能夠成立,多少帶些“無心插柳”的味道。相比之下,新東方百學匯與新通樂學城的構想則顯得主動而清晰。
索易成立半年后,新東方百學匯在北京剪彩開業(yè),談到為何要做綜合體,百學匯CEO王立聊到了新東方做素質教育的念頭:
“從理念上看,百學匯的設立,有助于新東方實現(xiàn)素質教育與應試培訓的互補;從產業(yè)布局來看,如果新東方在未來打算覆蓋全年齡段,素質教育也有很大的市場發(fā)展空間?!蓖趿⒄f。
(新東方百學匯萬柳店效果圖)
新東方發(fā)現(xiàn),若在原有的體系內僅靠自己的力量去做,將耗時且艱難,“所以最終決定單獨成立公司和團隊去做素質教育?!?/p>
但,相較于曾經所有學科內科目加起來不過十幾門,素質教育的品類顯得過于龐大而繁雜。
眼前的問題是:如果要做素質教育,做什么科目才好?
“那時我們想到,要進入素質教育的領域,也許不一定都要從0開始?!蓖趿⑿χf,“我們決定做平臺,依靠新東方在教學和管理方面的經驗,吸引專業(yè)的課程和團隊入駐,并為其提供管理、運營方面的服務。
百學匯成立1年后,在16年11月新通20周年慶典上,新通教育總裁麻亞煒對外宣布即將成立“培訓屆的誠品書店”。
12月25日,新通樂學城開始試營業(yè)。
(新通樂學城室內設計)
據(jù)了解,在規(guī)劃初期,臺灣的兩個模型曾對樂學城啟發(fā)較大:其一為臺灣中國文化大學,其主要通過教育綜合體的運維和產品引進,形成針對中高收入人群的線下生態(tài)圈;另一個則是誠品書店。
“學習和閱讀有些相似之處,在過程中存在的枯燥感是需要堅持的,它們帶給你的愉悅感可能是長期投入之后的感受?!甭閬啛樥f。
“但誠品書店卻將閱讀的衍生產品做到了整個書店的運營中間,它創(chuàng)造了很好的閱讀氛圍和外延周邊的體驗,導致它在受到互聯(lián)網閱讀沖擊的時候而依然擁有自己的特色而富有生命力?!?/p>
“來自臺灣的這兩個模式有一個共同點,0-99歲不同年齡層的人都能在線下體驗中找到豐富自己的學習方式,但同類業(yè)態(tài)在國內真正的推行者甚少?!甭閬啛樈庾x。
基于這種思考,新通樂學城“應運而生”。
殊途同歸,用來總結教育綜合體的創(chuàng)立者們最合適不過,然而,這個領域并不只是這幾家而已,縱觀行業(yè),現(xiàn)在的這些教育綜合體,似乎也各有“門道”。
“大家口中的教育綜合體,好像都不是一回事兒”
目前,市場上的教育綜合體大致分為三類:
商業(yè)地產商為主導,這也是存在時間最長的方式,在商業(yè)地產領域,它被賦予的概念是“教育業(yè)態(tài)布局”。
隨著近兩年線下零售受到線上的沖擊越來越大,地產商需要加大到店消費的產品的比重,如餐飲,兒童游樂體驗,教育等,但絕大部分商業(yè)地產商與教育機構之間的關系主要是租賃模式。
“這就很像一個賣場,將空間進行鑒定的切割然后招租,這種模式并不具備較高的競爭力,”麻亞煒表示,“一個有生命力的教育綜合體一定是空間可以共享、資源共享,服務也可以共享的?!?/p>
“教育綜合體應該是有機的,而有機就代表著客戶、機構與平臺之間的彼此流通與協(xié)調?!甭閬啛樠a充,“所以單純以地產的方式來做,就會比較困難?!?/p>
第二種是由一家教育機構運營為主導,一家培訓機構直接租賃一片區(qū)域,除自身培訓機構需要的場地外,剩下的租賃給其他培訓機構,但往往也是以租金的方式進行合作。
一二種的好處是,無論是房東還是二房東都很保險,只要找到了租戶,就有租金,也就不會有資金上的風險。而其問題都在于彼此割裂,也就意味著或有存在隱患的可能。
第三種就是以百學匯、樂學城、索易為代表的類型。面對客戶以一個整體形象出現(xiàn),引入機構進駐,一方做統(tǒng)一管理,一方負責內容輸出,客戶進來后是一種“空間公用的”場景,弱化了“各自為營”的狀態(tài)。
“但我們認為,目前現(xiàn)有的模式都不算是真正的教育綜合體?!?/p>
(科學教學課堂)
王立猜想,未來的教育綜合體,應該是以教育為內核的同心圓結構:
“第一層圓,教育衍生商品:學生可以購買所需要的圖書、樂器器材、繪畫顏料、STEAM配件等。
第二層圓,教育衍生服務:在綜合體體量足夠大之后,需要配套的餐飲,家長的休閑休息區(qū)。
第三層圓,家庭衍生消費:此時的綜合體將不僅局限于服務學生,還將設置以家庭為單位的消費內容,如嬰孕童服裝、兒童游樂、兒童攝影、冰場、游泳池等娛樂設施以滿足更外圍的需求?!?/p>
“能夠包含以上三層圓圈和一個內核的,才能叫教育綜合體,否則只能是可拓展的教育平臺?!蓖趿⒖偨Y。
幻想總是美好的,但用麻亞煒的話說:“迄今為止,沒有人可以說我們找到了適合中國國情的、教育綜合體的最佳運營模式,大家都還處于探索的過程中。”
“問題知道了,所以更不能死掉,要做下去”
一開始就有些“趕鴨子上架”的索易,用崔廣波的話說,一直在經歷“試錯的過程”。
一年半的時間,索易最大的力氣都用在了調整上,“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,”崔廣波回憶“教學方向、運營管理、商業(yè)模式等等都是聯(lián)動的,一步錯步步錯?!?/p>
“但我們最大的成功或許就是失敗了很多次,終于找到了合適的路子,”崔廣波說,“從沒有石頭可摸到摸著石頭過河,這就是進步?!?/p>
那么,在教育綜合體領域,目前已發(fā)現(xiàn)的“頑疾”又有哪些?
第一、入駐機構“水土不服”:隨著培訓機構入駐到教育綜合體,一定會存在進駐后招生困難或運營不善等狀況出現(xiàn),而若中途選擇離場,必然會為綜合體帶來影響。
“機構中途離場,是個概率問題,不可能不發(fā)生。”麻亞煒分析。
據(jù)了解,機構入駐后不適應主要有兩種原因:就內部而言,培訓機構與綜合體雙方經營方式不匹配,最終機構退出;就外部而言,機構本身運營內容與綜合體相一致,但入駐后招生情況較差,最終選擇退場。
針對這些問題,一方面需要加強對入住機構的質量把控,在前期篩選時選擇與平臺相匹配的質量與內容,同時也需要平臺提供日常的經營服務與維護管理,以幫助其適應在綜合體的商業(yè)模式。
第二、教室空置率高:這是任何線下機構都會面臨的困境,無論其體量大與小。而針對這個情況,樂學城與百學匯也各有對策:
新通樂學城針對中高凈值家庭的教育需求,主要通過智能化系統(tǒng)來進行空間管理。目前已經進駐的產品除K12學科輔導、多語種、留學考試等剛需產品之外,還引入了高端藝術培訓、青少年領導力訓練等素質類課程,以此將剛需和彈性需求相結合。
(成人課程)
據(jù)麻亞煒介紹,樂學城的教室已按照兩個維度進行區(qū)分:從功能層面將教室分為普通教室與特殊功能教室(運動、藝術等);從班型層面分將教室分為一對少或是一對多。
樂學城設計的空間管理系統(tǒng),可保證教室的使用率最大化:在匹配好教室維度后,空間管理系統(tǒng)將根據(jù)每日的學生上課情況自動安排上課教室,并以此釋放產能和提高效能。
與樂學城不同,百學匯以客戶為核心進行資源的智能分配,目前主要以幼小銜接班來緩解白天教室空置的問題。此外,王立還提出了幾種未來可能會探索的方式:
“首先是成人課程,由于成人時間較緊及學習主動性較弱,因此目前來看還處于’理想豐滿現(xiàn)實骨感’的初期狀態(tài);
其次是引入線上課堂,即學生可統(tǒng)一在百學匯的教室接受線上教學。但這類課程的問題是并不能解決所有教室的空置率問題,如舞蹈教室可能較難提供桌椅等學習區(qū)域;
再者是在綜合體內設立電影院,在電影放映的黃金時間專門用來放電影,在非黃金時間用來上大課,開設講座等;
最后就是可以將晚上的教室排課量密集化,由于綜合體內科目很多,一個孩子在一晚上上兩三種課程,也是可以實現(xiàn)的事情,所以在這里排課量也具有很大的優(yōu)勢?!?/p>
第三、租金依然是最大的支出:雖然以教育綜合體去獲取租金會比小型機構在租金方面更有優(yōu)勢且租金利用率會遠遠高于獨立小型傳統(tǒng)機構。但由于與房地產商依然為租賃關系,故租金支出依然是很大的一筆開銷。
王立認為:“租賃模式并沒有完全調動起房地產商的積極性,所以未來將是平臺與開發(fā)商、房地產商共享的模式,也許是合資成立運營公司,也許合資成立管理公司,但也只有進入了合營,才可以實現(xiàn)資源打通,更好地放大客戶資源的效能。”
(舞蹈教學課堂)
“這也的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?!蓖趿⒃谧詈笳f到。
雖然問題頗多且需要很長的時間去調整與解決。但意外的是,所有被采訪對象都不約而同地堅信“教育綜合體的方向肯定是對的”。
“方向肯定是對的”
聊到教育綜合體可能出現(xiàn)的問題,麻亞煒給出的卻是很正向的回答:“與其說做不好,不如說說,怎樣才能做好?!?/p>
“首先,投資方和運營方需要是在教育方面有經驗的團隊,而絕非簡單的財務合作。只有掌握了教育的規(guī)律才能掌握教育綜合體的規(guī)律;
其次,公司的戰(zhàn)略和意愿之間的匹配度要有預期,任何希望它短期內爆發(fā)增長的判斷都是不夠理性的,而不夠理性的預期會讓你在問題出現(xiàn)后選擇戰(zhàn)略的轉移,并有可能最終偏離正軌;
最后,做教育綜合體不論是否成功,過程都需要小步快跑不斷迭代,也許所有的問題都是錯的,但是需要不斷地變化和嘗試?!?/p>
同樣,崔廣波也提到了有關迭代的思考:“在創(chuàng)新的過程中,絕不能以終結者的狀態(tài)出現(xiàn),從現(xiàn)在來看,每個方面都還不夠完善?!?/p>
“我們曾經搞砸的時間太長了,但我們對教育綜合體充滿期待?!?/p>
在百度搜索“教育綜合體 成立”,會發(fā)現(xiàn)原來在不經意間全國各地早已有了不少大大小小的,所謂的“教育綜合體”,只是它們真正“成立”了么?似乎也不是新聞中看起來的那般興盛。
一定會有更多的人開始幻想與它有關的可能與商機,一切的創(chuàng)新探索都有會遇到更糟狀況的概率,但也有很大的可能,將導向更好。
教育綜合體不應該是找一片地,蓋一座樓,把機構放進來這么簡單?;蛟S現(xiàn)在的它,更像是一場關于未來教育業(yè)態(tài)的實驗。
也可以說,是一場博弈。(多知網 馮瑋)